1 八云紫
在夜晚大街旁的一家星巴克咖啡馆里,八云紫和我聊起她的逃难之史。
曾有个叫做幻想乡的奇异世界,那里风景壮丽。那儿有个标志性景点,叫博丽神社。通过山路,看到神社前的朱红色鸟居,再走过一条笔直的参道,就到了博丽神社,此时你会被一大片高大的樱花树群所淹没,抬头就望到神社,方形飞檐,歇山式屋顶,正面是破风结构,走上正殿台阶,看见一个四四方方的赛钱箱。
这个世界里的人不能出来,正如外面的人不能进来,大结界是个穿不透的无形之墙,隔绝两个世界。博丽神社的主人,博丽灵梦,就看守着大结界。后来发生了大事件,有文献记载“外界人类用特殊手段刺穿了结界,如蚊子叮咬肌肤,吸食这一新殖民地的血液,炫耀枪炮所建立的权力,残杀这里的生灵,他们说这是科学的力量,我作为一个外界人类新闻工作者,对现状只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这种无力感贯穿我的灵魂,我想做点什么,却什么也做不了,我太渺小了”,另有一重要文献记载“灵梦和魔理沙,开着一辆破旧的汽车,穿过茫茫沙漠逃命,那里荒凉寂寥,人迹罕至,暗红色的夕阳把天空也染红了。突然导弹炸在边上,把车子震出数米开外,翻滚两周。灵梦恢复过来了,魔理沙被震碎了心脏,死了,灵梦把魔理沙的尸体装进了后备箱,尖帽子盖在脸上,回到驾驶室,把车子一发动,继续前行,逃到外界后,灵梦不知所踪,杳无音讯”。
妖怪被关进了监狱,人们带来一种干扰妖怪使用魔法的装置,原本是计划将这种装置直接镶嵌在镣铐上,给妖怪们一个个戴上,然而最后造出来的干扰装置体量大的惊人,像个巨炮,要装进镣铐里,简直是要把地球装进袖套。于是他们就把这些装置布设在监狱堡的周围,监狱堡呈环形,像体育场一样大,堡里关着妖怪,装置的炮口对准监狱,发射射线,像蛟龙喷火一样。
妖怪们失去法力,不能以法术战斗,像老鼠被黏在粘鼠板上,趴在那里蔫了。干扰装置的巨大噪声,就像大炮的轰炸声一样,几乎要震聋耳膜,人带上耳罩,妖怪捂住耳朵,人能畅快聊天,妖怪只能痛苦的闭眼。这样折磨着,像擀面杖把面团折磨来折磨去,妖怪们再也不能保持青春,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们眼袋下垂,头发稀疏,肌肉松弛,背也驼了,变得干瘦干瘦的,走路颤颤巍巍的。
在所有被关押的妖怪中,只有八云紫一直没有变老,几十年的监狱生活是备受煎熬的,她却半点变化都没有,我猜想,她的形象是一种永恒,凝固在时间中,人们常说在她那在空间中自由穿梭的强大妖术中能看到恶魔之眼在窥视,我想象,这恶魔之眼窥视着全宇宙,抽身于宇宙空间之外,俯瞰一切,得以让她在任意空间位置中穿梭。
时间流动如溪流,她像溪流边的砾石,聆听水声,但牢牢的嵌入泥土里,让水不能推动,时间改变了一切,却没有改变她。
在狱警们的印象中,八云紫是一副人畜无害、老老实实的模样,她遵守所有的规矩,是队列里军姿站的最端正的那个,她吃的好,睡的好,人有礼貌,见人就笑,对谁的烦恼都关心留意,嘘寒问暖,听人讲他们的故事,帮人解决心中烦忧,数十年过去了,监狱民警换了一批又一批,他们感到八云紫待人的好,就很少找这个妖怪的麻烦。
幻想乡覆灭已久,妖怪的力量几乎已经殆尽,强大的妖怪过去是悬在头上的剑,此刻也放松下来了,对监狱的管理趋于放松懈怠。八云紫感到逃命的机会来了。典狱长是三十有余的年龄,没有结婚,郁郁不得志,烟一包一包的抽,但却找不着工作的干劲,过着和友人打牌,看电视剧消磨时光的生活,他最喜欢的是一部古装电视剧,电视剧里有个九尾妖狐,化身为妲己,勾引纣王,看到妲己出场,他的双眼就发亮,想象年轻狐妖的美色,他拿出一包烟,一边抽一边想。
八云紫请求典狱长,有件事无论如何都要典狱长帮忙办到,她必须缓解她那些妖怪朋友的衰老,以阻止她们过早的死亡,此事若能办成,你瞧,她本就是一只九尾狐妖,完全可以化形为和银幕里的妲己相同的模样,找典狱长来报恩,要实现这一切就只需要一件事,把干扰装置的功率降低15%。
典狱长当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满脑子都是“功率降低15%”,这一失眠的痛苦状态,让他对那可恨的嗡嗡响的干扰装置心生痛恨了,这些干扰装置难道不是人类压迫妖怪这一恶行的工具吗?人与妖本就该是平等的,是社会和政治的丑恶让这一切不能实现。八云紫是个妖怪,书上说妖怪是有食人的本性的,但眼前的八云紫心肠好的像个菩萨,她关心妖怪,也关心我,教科书上的政治欺诈是普遍的,我有当典狱长的宝贵经验,所以更能看清关于妖怪的事实,她们有血有肉,有感情。
他孜孜不倦的给上级写信,立场统一而坚定,信上指出:干扰装置的功率是几十年前被固定下来的,这一死规定至今未改,而妖怪的力量早已流失大半,城市缺电的事故已经很频繁了,而在这干扰装置上浪费的电力太多,把预算省下来支持民生,这是理所当然的,是管理上的僵硬死板,才导致这种荒唐的事情,根据我那么多年从权威科学家那里得到的资料,将功率降低15%,就当今的状况看来是完全合适的,我做了那么多年典狱长,没有人比我更懂这里的情况。
这要求在三个月后终于有了回应,典狱长那晚喝了一夜的酒,兴奋的将成功告知八云紫,并打印了一份功率确以降低的测试报告。八云紫看到事成,即刻发动境界能力,典狱长期待的是妲己,看到的是撕开的空间裂缝,和裂缝之后密密麻麻的巨眼,八云紫轻轻一跳,空间关闭,她就消失不见了,用时仅需半秒,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空间裂缝的巨响还徘徊在室内,产生回音,然后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最后声音完全消失,陷入寂静,就只听到呼吸声,心跳声,和耳边的嗡嗡响。
典狱长站在那儿发起了呆,头脑醉醺醺的,他对受骗像是震惊,又像是不震惊。撕开的空间裂缝,被血红的眼紧盯着,这些景象令他产生前所未有的梦幻感。晚上的办公室万籁俱寂,打开窗,远处的巨型建筑物放着一道射线,贯穿天空,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典狱长想起,他从前浑浑噩噩,这两年却是在翻腾的欲望中过。升起的欲和情像烹饪食物的热锅上冒的烟气,他想象狐妖的美,想象对未来的期待,拿妲己的照片自慰,享受起了诗歌和小说的美妙文字,读政治和社会科学的著作,还拓展了社交圈,燃起了对事业的壮志。八云紫骗了他,就像天上的太阳,发着烫人的阳光,烧灼了他,他撑起了伞,阳光却依然温和。
他准备进行一场仪式性的活动,写好一纸遗书,穿上最好的西装,枪口抵住喉咙,将扳机按了下去。他的遗书上写着他因崇高的政治动机而放走“监狱里透着人性之光辉的最好的妖怪”的八云紫,目的是为自己的死而实现“普遍公正,这一普遍公正是属于人也是属于妖怪的”。他并没有隐瞒的很好,许多人嘲笑他贪恋美色,犯了愚蠢,事到临头又为了保全名誉去帮妖怪。他的名字也很快被多数人忘掉了,只有外界依稀的反对派势力把他的名字写进了反抗者列表,当我和八云紫谈论起这个人的时候,八云紫对他毫无兴趣。
公众的兴趣指向八云紫,他们说这个妖怪以魔术师般的华丽而越狱的,瞒天过海,金蝉脱壳,超出一般特工电影的想象。但实际情况憋屈太多,八云紫说,她像只皮球一样滚出监狱。越狱后,她使用化形改换形貌,眼前是一位长得像甘道夫似的仙风道骨、白色长须老者。据说是她在书店里读了托尔金的《魔戒》之后说,甘道夫像我,我现在正适合这样的形象。她化名小泉,拿了博士学位,在一个大学院长期担任物理学教授,于是大家叫她小泉教授,宇佐见莲子是她的学生。同事们都认为小泉教授是个怪人,因为她对时间机器表现出不正常的强烈兴趣,时间机器一般而言是科学幻想小说的产物,严肃的物理学研究并不关心这一天马行空的未来科技,而很多人根本不相信时间机器有可能被发明出来,但她对时间机器的兴趣似乎来自于一种强烈的执念,将发明出时间机器当作她的毕生目标,这是很诡异的,但知识界毕竟风气开放,容忍怪人。
我询问八云紫未来的目标,她给了我一份目的明确的计划单。
(1)发明时间机器,或者找到什么别的穿越时间的方法。
(2)穿越回过去
(3)恢复旧时的幻想乡
(4)阻止再次被侵略的可能性
(5)回家睡觉
(6)如果有必要,则召集可靠的队友,参与必要的战斗。
2 东风谷早苗
人们常常渴望将自己最痛苦的过去和最强烈的愿望表达出来,以求他人和理解和宽慰。但却带来很多失望,世上的事情发生的如此之多,痛苦的表达常常重复,而重复的最终会被听腻,尽管他们根本不愿意这样。一个赌徒向人揭他的伤疤,他不断咒骂自己,输了又赌,赌了又输,带着强烈的负罪感把几十万的负债告知家人,向天发毒誓说自己不赌,把沉重的担子压在家人身上,痛苦扭曲了他的认知,他又相信存在什么一次性翻本的机会,相信赢了钱的幸运能消除搅动他们神经的懊悔。人们重蹈相同的模式,犯相同的错误。一个有常识的人看到别人第一次吸毒,就预判到他两年后会是什么模样了。
当我和早苗谈论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她说,她的父亲就像这样一个人。
早苗的父亲还活着,可她宁愿自己是个孤儿。她无数次看到自己父亲痛哭流涕,泪如雨下,下定决心的样子,他紧握着拳头,皱起眉头,汗水滴滴答答的流下来。他也追求一种仪式感,他叫女儿来,女儿不乐意,他就拽过来,压着早苗的肩膀,把早苗端正的压在椅子上。自己也端正的坐在椅子上,然后眼睛盯着女儿,眼睛睁的很大,一字一顿,每吐出一个音节就把拳头举起来用力的挥一挥。
“女-儿,我-发-誓-再-也-不-吸-毒了”。
“求-求-你-原-谅-我-吧”
早苗每次都说,嗯好吧,我原谅你,可她父亲每次都不会改,人的意志力是有限的,不要高估它,家里因为吸毒欠了很多债,讨债的人上了门,父亲还不起钱,讨债的人就说,你家里还有个女儿,不如把女儿卖给我们吧,下次我们带钱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父亲用凶狠的眼神看着他们,讨债的人是如此的恶毒,竟要将自己唯一珍视的人从身边带走。
但这一凶狠即刻就暗淡了下来,他想起债务的压力是这样的大,而他是爱女儿的,所以他要下定决心,摆脱地狱般的生活,过上正常人的日子,好好工作,勤勤恳恳,赚到足够的钱就能把女儿赎回来了,这样一来就皆大欢喜,而把女儿送出去这一决定性、仪式性的行为,这一份割舍的感情,足以帮助他建立那种更强的决心,这一决心一定能给他带来足够的力量来改变这眼前的一切。
而躲在房间里偷听的早苗看到了父亲疯狂的想法,意识到自己能利用的时间不多了,她逮到父亲下一次吸毒的时间选择报警,当地的警局很快就出警把人带走了,早苗从家里逃了出去,从此就再也没有回家。
逃离父亲之后,早苗难以谋生,无奈之下寻求网友的帮助,就找到了宇佐见莲子,莲子把此事告诉了她的老师,研究物理学的小泉教授,小泉教授是个怪人,他说,“好,让早苗来吧,她的一切经济问题都我来负担了”。
眼前的早苗,绿色的长发,可能是染的,但我不确定,穿着巫女的装束,白底青蓝色镶边的上衣,水珠形状图案的蓝色裙子,坐在湖边的长椅上休息,天色比较晚了,周围湿气很重,吹来的空气中带着凉凉的气息,空中挂着满月,发出淡淡的月光,湖面闪着波光,靠岸的位置有几盏荷花,荷花边,有个凉亭浮在湖面上,凉亭顶上飞着鸟雀,岸边还有个喷泉,水汩汩而出。
早苗说,在得到莲子和小泉教授的帮助之前,她躲进贫民窟里过了几天凄惨生活,她不敢寻求警察的帮助,因为警察是会决定把她送回家的,她很难向别人解释为什么家是最危险的地方,父亲是可怕的人,对别的孩子来说,家代表安全。走在街上,道路上熙熙攘攘,而往来的行人却都让她提心吊胆,她像桌上的玻璃瓶,形形色色的人盯着她看,像狡猾的猫,随时要碰碎她。最终还是决定打零工,睡大街,头一天晚上饿极了,一天都没吃东西,又没有什么可以联系的人,胃因为太饥饿而抽动起来,像被人撕扯着,手脚无力,浑身发抖,视野模糊。
白鹮是一种在贫民窟到处跑的鸟类,虽然这种鸟的名字看起来高雅,习性是出了名的惹人厌的。黑色的喙,又尖又长,脖子又细又长,好像随时会被扯断,白色的羽毛盖在身上,但因喜欢在污浊的地方活动,毛上好像被倒了泔水,又脏又臭。这种鸟以啄食垃圾为生,得到外号“垃圾鸟”,繁殖很快,数量越来越多,政府正计划控制鸟的数量,杀死一部分,以防其干扰市民生活。
早苗看见两只垃圾鸟,伸着长长的脖子,整个脑袋都探到垃圾桶里去了。或许可以从鸟身上学到什么东西,她这样想着,捂着鼻子慢慢走到垃圾桶旁边,掀开绿色大垃圾桶的盖子,这气味刺鼻的很,比父亲加热海洛因产生的酸臭味还要恶心多了,她忍不住干呕,又发现什么也吐不出来。抬起头来,发现两只垃圾鸟竟然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好像被她翻垃圾桶的动作吸引到了,这种鸟的习性本来是不可能搭理任何人类的,也许这两只垃圾鸟把她当成同类了,认为早苗是糟糕的觅食者,人和两只鸟大眼瞪小眼,两只鸟好像领会到了什么,伸着喙在垃圾桶里搜寻一番,翻出一个塑料盒面包,里面的面包是全新的,没有被吃过,不知是谁把新面包丢进垃圾桶里了,早苗用手接了过来,拆开盒子,抓起面包,狼吞虎咽起来。
过了几天,三个猥琐青年人在贫民窟找到早苗,说他们是早苗的父亲派来的,要送她回家,她爸爸可是很爱她的,想她回家,早苗知道这几个年轻人是当地的流氓,她父亲的狐朋狗友,她想要逃跑,却被扯住了衣领,拖向停靠在一旁的车辆,刚要打开车门,两只垃圾鸟扑腾翅膀,伸长脖子,冲了上来,黑色的喙好像未开鞘的佩剑,流氓伸手去挡,早苗得到挣脱的机会,逃了出去。两只鸟和三个流氓战斗了起来,一只鸟被拎着脖子甩到了墙上,脖子断裂而死,另一只鸟被踢开了好几米,滚进臭水沟里,伤了翅膀,在沟里淹死了。三个流氓弄死了鸟,去追早苗,早苗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啊”,快把嗓子喊破了,声音里带着哭腔,但夜晚寂静无人,巷子里空荡荡的,她逃到了马路宽阔的大街上,体力逐渐不支,很快又被追上了,堵在了墙角,她想用头撞墙而死。远处的一片漆黑闪着光芒,一辆泥头车闪着大灯开了过来,驾驶室开着窗户,司机是一位白色长须老者。老者咆哮道,放开我孙女,不然我开泥头车撞死你们,我一把年纪,可是不怕死的,车上还有三位持械壮汉,你们看着办吧,三个流氓悻悻而归。
早苗上了泥头车,车上的白衬衫爵士帽少女给早苗披上了外套,轻拍她的肩膀,轻抚她的头发,说你现在安全了,我介绍一下,我是莲子,边上这位是梅莉,驾驶座上的是小泉教授,后面那位是四季,大家都很关心你。
早苗谈起那两只白鹮。
莲子说:“早苗有引发奇迹的潜能,白鹮正是因奇迹而复苏了灵魂。”
八云紫说:“鸟儿是听从风之神的,是风神有帮人一把的愿望,但这位风神必然是没有多少人信了,收获的信仰不足,力量衰微,现在只有卑微的鸟儿愿意忠于风神了,召唤到可怜的臭鸟两只,是用了浑身解数。”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我一时兴起,说了句不合时宜的话。
早苗说:“既然风之神是爱我的,我应该到爱我的人那儿去,这里没有人是爱我的。”
八云紫说:“到我那儿去吧,我引你去见那位神奈子,到了幻想乡,你能得到幸福。”
3 玛艾露贝莉·赫恩
我认识一个小说家,梅莉是她最常用的笔名。她总爱写些悲惨故事,故事里的那些人物,肉体被折磨,精神被伤害,作者惯于消极的想象,很少写幸运的场景,太多的幸运让她觉得不真实。
莲子是八云紫的学生,而她是莲子的朋友,梅莉喜欢八云紫妖怪形态的样子,就参照着八云紫的样子打扮起来。她梳着金色微卷的短发,紫色的上衣,领口是白色的,戴着一顶白色小帽,帽上镶有花边。
她一直叹息于自己的创作缺乏丰富性的事实,在丰富的作品中,情节是脱俗的,人物是复杂的,感情是多变的,想象是自由的,其谈论的主题是广阔的,而细节是详尽的,带来的深层解释是层出不穷的。我常听说,从作品的局限性中能看出作者的局限性,如果这句话正确,那么我也可以从自己的作品看到自己的局限性。
在作品之外,她似乎是个很自卑的人,她时刻留意自身的缺陷。轻视、剥夺、丧失是长期的主题。关于作者的过去,我不是很熟悉。我能想起她的一个作品,作品里的主角有个性情暴躁、嗜酒成性的父亲,即使不是在酒后发疯的时候,也常打他,这就成了主角日后变得极度敏感、饱受精神压力折磨的根源。
有一次我问梅莉,她是否是为了写她自己而写那个角色的,她是否像她笔下的那个角色一样受到家庭暴力,从而变得关注精神缺陷。她说,并非如此,作者不必总和她笔下的角色相同,但却需要或多或少的有相似性,她的问题不来自于家庭,她的成长是幸运的,有个好父亲,好母亲。她的问题来自于一种从小就患有的神秘的精神疾病,她为此走遍各个医院,却无法解释疾病的原因,更无法治疗,她常做噩梦,梦里她前往怪诞的异世界,在异世界中她看见各种扭曲的东西,比如,一群长相惊悚的怪物把闯入异世界的人开膛破肚,把肠子取出来悬在树上,看见人痛的直翻白眼,就开心的拍手大叫,跳起舞蹈,喊着“再痛些,再痛些”。这绝对不是自然产生的梦,像是魔鬼的恶作剧。梅莉说,如果的确存在恶魔,故意把这样恐怖的梦施加给我,给我带来折磨,让我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莫名其妙怕的发抖,对周围的人的事物恐惧,我的确应该踏上一条寻找恶魔的路。
“莲子和小泉教授关系很好,” 梅莉说:“小泉教授告诉我,他会尝试帮我驱除梦魇,我想他人并不坏,我愿意跟着大家行动,并且帮大家做一些事情。”
4 宇佐见莲子
我告诉八云紫,她需要一位可靠的潜能勘探者,作为冒险的队友,这是冒险者的基本常识。我类比玩过的那些游戏,等级和经验的提升是自动的,角色的技能也是自动学习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但是在我们这个真实的世界中,这些全部需要勘探,而潜能勘探者能够把这样的任务完成的最好,是最好的钻头,钻头挖掘地下的石油,而潜能勘探则挖掘潜能和天赋的石油。也许古书中记载的第一个潜能勘探者是伯乐,驾车人的骏马表面上的瘦弱和无能迷惑不倒他,伯乐能看到关于这匹马更深层的东西,也就是骏马的潜能。
八云紫说,她的学生宇佐见莲子正合适,她正是拥有勘探潜能的人。
当我第一次见到宇佐见莲子的时候,她头戴一顶咖啡色的宽檐爵士帽,棕黑色的齐肩短发,深色领带,白色衬衫。
八云紫说,在幻想乡,每一个孩子都有潜能,潜能赋予灵魂以重量,潜能的存在是普遍的。在那儿,我们又称为能力,但能力更像是已经显现出来的能力,牛顿是伟大的科学家,这是几百年前就已经显现出来的,潜能更多的是存在于孩子身上的东西,没有人知道现在的孩子在未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潜能是一门从人的身上看到可能性的艺术,正是这种跳动的、不确定的可能性让我们不能简单的将人与人一较高低,潜能赋予众生以普遍的尊严,每一个孩子都不容轻视。
外界和幻想乡最大的区别,不在于人与妖的区别,也不在于科学和神秘的区别,而在于潜能的区别。在人类世界中存在大量的潜能浪费,潜能的利用与浪费,最大的标准是为谁而活。第二标准是才能的发挥。当前社会的制度是怎样的呢,多数人不是自己而活,而是成为别人的燃料。工人在工厂里日夜劳作,休息很少,薪资微薄,其生产的多数价值,全部进了老板的腰包,他们以穷人的生命为工具,满足自己的奢侈享受。如果不是为了生计,没有人乐意从事单调而枯燥的机械劳动,将自己变成一台简单的机器。有生命的活动是创造性的、发挥才能的活动,是那些挑战性的、随时挑战自我的、充满灵感和创新的活动,而单调枯燥的工作会杀死一个人,不是杀死一个人的生命就是杀死一个人的灵魂,当今全球仍有六亿人口食不果腹,八亿人口陷入极端贫困,他们得不到充分的物质基础,肉身跟随着潜能一起死了,轻如鸿毛,被人遗忘,消散在烟尘里。基于这些理由,我认为财富的分配应该更平等,以毁灭他人为代价的自我实现应该消除,有想象力的、创造性的工作岗位应该大幅度增加,而机械式的、枯燥无味的工作岗位都应该让机器帮忙做。
我又向莲子提起梅莉。
莲子和我聊起梅莉的事,话语里带着强烈的担忧,她说,搁置是否受恶魔控制不谈,而梅莉或许真的在无意中闯入了真实的异世界。
异世界数量多如牛毛,极为不可控,不可控的可能是危险的,几乎所有重型机械都需要开关,都需要安全告示和操作安全手册,开关、安全告示和操作安全手册就是关于可控性的知识,这些知识避免人因为失误被卷进机器里。一个航海家漂流在一个荒岛上,结果当地的土著人有食人的习惯,而没有欢迎远方来客的文化,就把他架起来烤了。一切冒险都需要提前探索和筹备,要事先对一切可能发现的东西和可能的危险都有个把握。
虽然这个世界是坏的,但也不要设想另外的世界就一定好,这是归纳的道理,隧道里有一排灯泡,如果前几盏灯泡发生了故障,就可以合理的认为剩下的灯泡同样是坏的,但若认为剩下的灯泡会更加的明亮作为前几盏灯泡的补偿,那就显得一厢情愿了。如果我们这个世界存在残酷的话,那么异世界存在的残酷兴许不会更少。闯入异世界就是将命托付给异世界的大自然和异世界的随机生物,是原始而凶险的,勇敢的人说,因为我热爱自由,因为我要冒险,所以我要去异世界,但他出发前应做好准备,注意安全,随时应对可能发生的危险。
梅莉这样描述异世界:“异世界是永不燃尽的鬼火,被火山熔岩淹没的城市,被虫群吞噬的星云。”
我却这样认为:“梅莉,也许,也许事情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样,正因人们对异世界的恐惧狂热而偏执,对幻想乡的侵略才发生的如此自然。既然异世界如浩瀚星云一般的多,就应该审慎看待,分别研究,不放过反例,宇宙变化万千,总有新事物突破旧认知。如果人们顽固的相信贫民窟的孩子将来都是混混和恶棍,那么谁去帮助早苗呢?”
莲子回应道:“可教科书上的确说幻想乡的妖怪是会吃人的。”
八云紫很明确的回答所有人:“幻想乡的妖怪不会吃人,至少在被侵略之前早就不会了。”
我们又谈到梅莉。
我问:“如果梅莉闯入的是各种不同的危险的异世界,那么她是怎样每次都能成功活下来呢?”
八云紫说:“梅莉很可能是梦里看到了异世界,但未曾踏入,有一双眼睛寄居在她的脑海里,而不是手脚,梅莉可以保全性命就不稀奇了。”
但莲子的意见不同:“梅莉有潜力,她在梦里踏入了异世界,而且,她在梦里会隐形,这样就没有怪物看得见她。”
“也许有的异兽会反隐,这样梅莉就危险了。”我这样回答
莲子说:“我们应该尽量找到和梅莉一起进入异世界的方法,而且应该越快越好。”
“别担心,我的能力正好带你们一起走”八云紫说。
5 四季映姬·夜摩仙那度
书房是睡觉的好地方,四面封闭,没有窗户,宁静,神秘,时间仿佛停止。梅莉在沙发上躺下,全身放松,意识慢慢的沉下去,她睡着了。我们四人围在她的旁边,慢慢的,我发现梅莉睡着的样子有些怪,她打着粗重的呼噜呼噜声,表情变得扭曲而不自然,手脚乱动,仿佛有无形的绳子在捆绑她。响个不停的鼾声与她的少女形象对比鲜明,我站在一旁感到尴尬,如果我睡下去时也打着这样的鼾声的话,我也的确希望驱除梦魇,而不是搞什么梦中异世界冒险。
梅莉的凌乱发丝和电线缠绕在一起,荧屏正向我们展示梅莉的梦中异世界景象。
阴森恐怖的大厅,眼前是一切是瘆人的,她看见一具具的骷髅骨架悬挂于大厅四周,四肢形状完整,只是没有器官,没有皮肉,白森森的颅骨和没有眼珠的眼眶紧盯着来访的人。梅莉走着走着,突然心头一震,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一个腐烂的头颅,下巴居然在缓缓的动。
我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了。
“梅莉在梦中见到了地狱光景。”八云紫抢先答到。
“快叫醒她!”莲子惊叫,伸手想要摇醒梅莉。
“用不着,她不会有危险的。”我在后面拉住了莲子。
“别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你当地狱是你家客厅啊。”
“听我解释,这儿真的是我家客厅。”
“你他妈能不能把你家装修的正常一点嘛!”
“所以那头颅其实是什么东西?”早苗试图缓和争吵,在一旁小声的问。
“头颅,就是死人的头颅啊,我家到处是死人,打扫不过来的,下巴估计是被踢到了所以才在动的吧。”
“晦气!”
“是啊,我是阎魔,很晦气的。”
“快跟着我跳进空间裂缝,不会摔下去的。”八云紫在书房造了一处裂缝,号召所有人行动。
转眼之间,我们跟着梅莉一起到了是非曲直厅。
厅中尸骨遍地,宛如墓穴。理当说是非曲直厅是审判死者的厅堂,应该充满神圣感,庄严肃穆,之所以成了鬼屋的样子,是因为就连地狱彼岸的势力就受到人类的威胁。我们决定把审判死者的法庭转移别处,而此处就成了一栋荒废的建筑物。
人类虽有科技,能战争,却还不能突破因果之网。途经中有之道,渡过三途河,人就由生到死。但一位人类科学家说,没有什么是超自然和神秘的,生与死的界限必然也受到物质的制约,只不过科学未曾发现这个支配的规律罢了,科学取得突破之日,就是地狱灭亡之时,届时人类将取得永生,他说的不无道理。
人界和彼岸在中有之道划开一条领土之线,双方建立互不侵犯条约,但对岸却虎视眈眈,而我则决定来到人世,协助八云紫。
出了厅门,就到了三途河彼岸,除我们五人外,整条路上就剩下接连不绝的死尸,死法各异,但一路上空气清新,没有尸腐气味。彼岸没有太阳,一片黑暗,成群的萤火虫发着微弱的光芒,飞来飞去,把河水照的一亮一暗,河水广阔无垠,无限延伸,看不到尽头。拿着阎魔宝镜,就能看见累累尸骨上浮动的幽灵在河边游荡。岸边摆有从中之道转移而来的货摊,证明幽灵是有经济活动的。货摊售卖各类玩具首饰,供幽灵、阎王、死神等娱乐之用。
我又买了四面宝镜,告诉他们以宝镜照射地上的死者,就能聆听到死者生前的经历。
“她患了重病,每况愈下,被诊断为绝症,即便倾家荡产也只能延续短暂的生命,父母就说,还是决定放弃治疗吧,家里负担不起,她同意了,因为她想当个乖孩子。她能容忍无未来的生命,却不能容忍无爱的世界,父母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到了刚出生的弟弟上,对她的态度也敷衍起来,直到他们终于厌烦,盼着她快些死。她转向宗教,祈祷上帝至高无上的仁爱,天堂是最美的,那里没有病痛,一切安好,而受苦者能进入天国。直到她经历了一次不同寻常的剧痛,痛苦之墙将她和整个世界隔开,她情绪爆发,撕碎了藏在柜子里的耶稣画像,说着其实所有人都在骗我吧,大家都在骗我吧,她的信仰破灭了,从楼顶跳了下去。”
“他的生活并不富裕,依靠当群众演员和武行维持生活,直到他迷上了高危运动,在高楼顶端引体向上,脚下是万丈悬崖。他贪爱刺激,迷恋于生死之间,不能从乏味的日常生活中取乐。他赚了许多钱,孝敬了父母,赢了关注度,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和极限运动第一人的称号,却不知许多人乐于看他掉下去。一切动机不够明朗的危险活动都遭人冷笑。终于有一天,他在一场惊险无比的挑战中,他突然胃部充血、双臂乏力,怎么也爬不出去,强烈的求生欲折磨着他,他又哭又喊,无人答应,大叫一声,掉了下去,平台离楼顶十四米高,他脑部受到冲撞,没有马上死掉,意识清醒的爬上了楼梯,断了两个牙齿,脑部变得越来越肿大,他坐在台阶上,孤独的等待死亡,直到警察发现他的尸体。”
“她是个幻想乡的新闻记者,在较为和平的环境中,她报道一些轻松小事、有趣事件和娱乐新闻,作为人们茶余饭后笑谈之用,她的报道不尊重事实,价值观也不中立,目的只为保留娱乐性和精彩性。她的飞行速度非常快,跨遍五湖四海,听人诉说他们的故事,收集可供加工的新闻材料。直到幻想乡卷入一场殖民侵略战争中,成为外界人类建立种族荣耀,实现“千年人类帝国”的牺牲品。她感到自己肩负一种无比重要的责任,她转向新闻行业的严肃报道,宣传和平,唤起人们的同情心和对战争、迫害、屠杀的厌恶,她伪装成一个外界人类记者,报道在幻想乡发生的各类残酷事件。她的努力成效甚微,人类的麻木令她胆战心惊,她改变想法,说出‘我过去妄想可以用和平守法的方式解决所有问题,现在我错了’有一天,她搜集到了重要情报,潜入国家安全局,试图偷窃藏在地下室里的一台研究到一半的时间机器,她本以为以自己高速的飞行速度,可以躲过所有的监控,奈何安全局的监控科技太高,这只可怜的鸦天狗被发现了,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6 射命丸文的建议
“等等,”八云紫说“我好像听到了有用的情报。”
眼前的这只鸦天狗尸体并不完整,皮肤已经完全被高温碳化了,看得出是处在爆炸中心,已经认不出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射命丸文了。
“可以试试用阎魔宝镜搜寻四周,”我说,“也许射命丸文的灵魂就飘荡在边上呢。”
“你们不用找了,我在这儿呢。”开口的正是射命丸文那飘荡的灵魂,她似乎已经跟踪我们很久了。
“嗨,这不是早苗吗?几十年不见了。” 射命丸文向东风谷早苗打招呼。
“她为什么认识我?” 早苗对此感到疑惑。
“我们从你的尸体上听到了一些重要消息。”八云紫说。
射命丸文:“是的,我准备潜入安全局,偷窃藏在地下室里的时间机器,当然,那台时间机器不能马上使用,研究还没有完成。”
八云紫:“你最终失败了。”
射命丸文:“是的,我是被监控看到的。”
宇佐见莲子:“看来地下室的安保极为严密。”
射命丸文:“是的,但对你们来说,偷到那台机器却并不困难。”
四季映姬:“何以见得?”
射命丸文:“八云紫的能力可以跳过潜入的中间步骤,直接进入到地下室,而且空间裂缝可以堵住所有监控,更重要的是,可以带走那台体积非常大的时间机器。”
八云紫:“别着急,慢慢说。”
射命丸文:“八云紫有空间穿梭的能力,可以直接进入那个地下室,不用像我那样从外面潜入。”
八云紫:“你是怎样从外面潜入的?”
射命丸文:“我是…从下水道潜入到地下室的。”
梅莉:“听起来真的不是很好。”
东风谷早苗:“我理解这种感受,下水道很恶心的。”
射命丸文:“是的,那里非常恶心。”
四季映姬:“你从下水道潜入到地下室,花了多长时间。”
射命丸文:“大概有…4个小时的样子吧。”
射命丸文:“那种感觉太难受了,在臭气熏天、污水横流的下水道爬了四个小时,进入地下室后,我想休息一会儿,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谁知道就放松那一下的念头,我忽视了地下室里的监控,我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拍摄到的,这时候控制台应该响起警报了。”
八云紫:“你提到那台时间机器很大。”
射命丸文:“是的,来之前我并不知道时间机器长什么样,结果当我看到那台大方形机器的时候,我绝望了,因为那台机器太大了,我无论如何都带不走它,我必须原路返回,从下水道里再爬四个小时,两手空空,一无所获,重新出去。”
宇佐见莲子:“但他们没有给你逃出去的机会。”
射命丸文:“是的,我听到有人赶来了,如果我不马上逃跑,我就会被击毙。”
射命丸文:“我立刻跳进了下水道,拼了命的往外爬,可以已经来不及了。”
射命丸文:“我感到脑后一亮,探照灯的光在我的身体上来回扫动,我知道被发现了。”
射命丸文:“我大声呼喊,喊着‘我投降,不要杀我,我投降’,可是喊出来的声波在狭窄的金属管里来回震动,回声和回声搅浑在一起,外面的人只能听到浑浊不清的响声,我想求救,想要传达,想要诉求,但什么也传达不出来,除了浑浊的回声,什么都没有。”
射命丸文:“我希望自己能死的有尊严,我希望法庭能公正的审判我,我希望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
“但情况并非如你所愿。”八云紫看了看那个被烧焦的尸体。
射命丸文:“是的,他们往下水道里…扔了个鞭炮,引发了沼气爆炸。”
东风谷早苗:“不要聊这种伤心的话题了!”
八云紫:“我知道怎么堵住监控,但是怎样把那台大机器从地下室里运出来?”
射命丸文:“你们有…坦克车吗?”
八云紫:“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嘛”
射命丸文:“装甲车有吗?装甲车。”
八云紫:“装甲车也没有。”
射命丸文:“难道你们只有大拖拉机?”
八云紫:“我们有一辆泥头车。”
射命丸文:“好吧,你们把泥头车开到附近没有人的的荒地上,在车后连一根粗绳子,把绳子的另一端扔进八云紫制造的空间裂缝里,裂缝的另一边是地下室,在地下室接应的人会看到被扔进来的绳子另一端,用绳子捆住机器,泥头车发动,直接把机器拖出裂缝,在外面开车的人应该会看见发动的车子把那台机器从裂缝里拖出来,我讲得应该很清楚了吧”
八云紫:“的确很清楚。”
射命丸文:“我失败了,但我希望你们能完成我的夙愿。”
射命丸文:“这里有一张地图,里面标记了地下室的位置,时间机器的位置,以及所有监控的位置,希望能对你们有帮助。”
告别了射命丸文后,我们听从了这个建议出发了,我们从地狱返回在现世,一起开着车前往荒郊野外的平地。我们决定让梅莉在外面开泥头车,因为我们认为她的梦中进入异世界的能力在偷窃活动中发挥不了太大作用,当然,除了八云紫外,我也没看出其他人的能力可以发挥什么作用。我们按照计划,八云紫提前撕开空间,制造裂缝,传送到地下室里,进入地下室的监控盲区,按照地图的标记,在所有监控的外部都制造一个空间裂缝,扭曲其视野。梅莉坐上泥头车,我、莲子还有早苗一起在车后捆上了绳子,把绳子扔进空间裂缝,然后跳进裂缝,随着八云紫一起进入地下室,准备一起用绳子捆住那台时间机器。
“捆好了。”八云紫说。
我们从裂缝里扔出一个网球,示意梅莉时间机器已经被绑住。
我们看到时间机器被拉动了,那台方形机器在地上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慢慢的挪动了,这说明梅莉已经得到了讯号,车子发动了起来。但是当时间机器被挪开一米之后,绳子突然被拦腰截断了,绷紧的绳子砰的一声断开了。
“没事,这根绳子力度不够,我们出去换一根更粗的。”八云紫说。
莲子显然是对梅莉的情况不放心,往空间裂缝冲了进去,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她的脑袋重重的撞上了裂缝,摔在地面上,原本可以自由穿梭、进进出出的空间裂缝居然已经变成了一堵墙,随后裂缝消失了。
在地下室顶部,所有的监控瞬间解放,像只眼睛,咕溜溜的转,八云紫对监控的封锁完全崩溃了。
莲子摔在了地上,视线直勾勾的看向了地面,那块原先被时间机器放置的地面。
“压力传感器。”莲子一边说,一边趴在地上摸着那块地板,“机器从那块地挪开了,地上有个压力传感器”
“八云紫,这下我们该怎么办?”我去问八云紫。
我看向八云紫的脸,八云紫站在那里,面容凝固,一动不动,好像已经被石化了。
紧接着,八云紫的脸开始扭曲变形,变成了一张属于她自己的,悲伤的、布满皱纹的、苍老的脸,她的嘴唇开始极为艰难的颤动,她浑身僵硬,像触了高压电,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教授,你在干什么啊,教授!”
我依稀的听到了有人赶来的声音,看来所有人都躲不过此劫。
八云紫:“干扰…装置…”
莲子:“类似那种高考考场里会看到的,屏蔽讯号的装置?”
四季映姬:“她在监狱里面临的也是这种装置,科技进步的真快,装置的威力已经指数级增长了”
早苗:“老师的脸看起来很痛苦!”
八云紫:“装置…这次…会…杀死…我。”
莲子:“你不会有事的,咱们还能想办法!”
八云紫:“请…你们…停下来。”
莲子:“教授,我们是不会停下来的!”
八云紫:“我…快死了…你们…年轻…还有…未来…不要…葬送在…这里…”
八云紫:“你们…高举…双手…向他们…投降…吧”
莲子:“我不会投降!”
八云紫:“还记得…我说…幻想乡…妖怪…不会…吃人…吗。”
八云紫:“我是…在…骗…你们。”
八云紫:“我只是…害怕…你们…会…离开我。”
八云紫不再说话,已没了声响。
四季映姬:“也许你们该照做,希望你们不会也死在这里”。
早苗:“就不能再挣扎一下吗?”。
莲子:“不可能了,教授已经死了。”
早苗:“比方说…唔,你阅读一下那台时间机器的潜能,看看能不能直接发动。”
莲子:“早苗,你应该知道科学不是那么工作的,潜能是关于活着的人的,那就是台死机器。”
四季映姬:“不如你再试试看,再不行我们就投降吧。”
莲子:“你快给我个提醒,我到底该怎么做。”
此时早苗朝着机器喊了起来:“机器啊机器,快显灵吧,快显灵吧,快发生奇迹吧。”
我对着这台机器深思熟虑起来,拿起一本书,摘录了这样一段话:
“著名作家三岛由纪夫在创作小说《金阁寺》的时候,曾特地前往京都,作了十分详细的采访和实地体验,从纵火者的经历,到金阁寺、警察局和法院的各种记录,再到禅寺建筑和宗教生活细节,他一概都不放过;他专程跑到林养贤的故乡舞鹤,体验北海岸边荒凉的风景,以便感知引发肇事者纵火的心路历程。在三岛的创作生涯中,还不曾有过如此精密细致的采访经历。如他本人所述,“凡能看的地方都看了,能去的地方都去了,估计有用的东西都详尽地作了笔记,就像采集植物和采集昆虫标本一样——《外国文学评论》”
不仅仅是人,作品也是有灵魂的,三岛由纪夫对待他的作品,就像对待一个真正的灵魂,并且希望残缺不整的灵魂应该尽量完善,受限制的灵魂应该自由驰骋。灵魂神秘、捉摸不定,像风暴中的小船。灵魂是奇特的、不安定的、骚动的。灵魂的步伐弥漫布不定,它的内部曲折深幽。作品的灵魂天生高贵、桀骜不驯,我们常常厌恶自己的创作,觉得这样的创作不完美,处处都是缺陷。但作品的灵魂时时刻刻都在向我们抛出奇妙的内容,告知我们探索的方向。《卡拉马佐夫兄弟》是有灵魂的,它告知我们一个个饱受折磨的、不快乐的内心,灵魂可以突发急病,染上高烧,但却依然是灵魂。
莲子对着那台机器沉思了起来,思考这造物的灵魂和潜能,但机器没有反应。
“好了,他们快来了,八云紫已经死了,闹剧该结束了,你们回去上学,读书,好好过日子吧,戏剧已经演完了。”我突然觉得这些跳大神的行为很可笑,告诫她们应该接受现实。
门开了,强烈的亮光照进了地下室,我们三人抱头贴地,表示投降,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卫端着自动步枪慢慢靠近。
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手指都不敢动一下,肩膀都不敢挪一下,在地上趴了很久,然而却没有听到命令我们投降的声音,也没有人要给我们带上手铐,也没有人用枪管捅我的脑袋看我还有没有反应。门已经被打开了,现场却一片安静,但我还是不敢动。紧接着,我听见有什么机器动起来了,像洗衣机开动的声音。
“四季,你快起来看!”是莲子的声音。
我发现除了我们三人外,所有赶来的警卫都被定住了,被凝固在了某个时间点上,而面前的时间机器正在发动。紧接着,从机器里走出一位高中生年纪的人。
她有着棕色的眼睛,棕色的下双马尾波浪头,戴着和莲子一样的爵士帽,带着红色下框眼镜。
“我是宇佐见堇子,来自两百年后,来此帮助拯救我的幻想乡,周围的人全都被我时停了”
我感到疑惑,时停不是那位女仆长十六夜咲夜的能力吗。
堇子念了段咒语,突然把梅莉也传送了我们眼前,梅莉坐在地上,一脸震惊。
好家伙,这人难道就是扫地老僧?
“所以这位恩人,到底是谁拯救了你?”
堇子一次性报出了六个名字
“博丽灵梦、雾雨魔理沙、西行寺幽幽子、魂魄妖梦、八坂神奈子、达里乌斯”
7 宇佐见堇子
堇子的高中生俱乐部“秘封俱乐部”与莲子和梅莉的大学生社团名字相同,但堇子出生于她们两百年之后。
一位陨石科学家需要勘探沙漠中的陨石坑,于是同东深见高中合作,招募一位高中生助手,随他前往遥远的沙漠,招募的要求很简单,热爱探险,肯吃苦,以及最重要的,没有任何不良记录。
堇子积极的报了名。有人劝诫她,说这位科学家其实只想要个干杂活的苦力,不然为什么要从没见过世面的高中生那儿去找呢,当然是因为有经验的人没人肯听他的骗。即使是作为简历加身的暑期活动,在五十几度高温的沙漠下步行十几天,只为了找个石头坑,也是很不划算的。有人讽刺她,说这位光头中年人科学家长得不帅又没有很多钱,可没什么好攀附的。
但堇子还是去做了,她被一种天真简单的欲望所支持,还带着年轻人的傲慢,那就是恨透了学校的枯燥日子和周围人的自私庸俗,每日以极为机械的方式重复刷题,在家、学校、学习班之间来回打卡,而周围和老师同学话题永远离不开考试、成绩、排名、名校、就业。想象力、个性和理想精神已经死绝了。
堇子跟着科学家乘了飞机,住了宾馆,考察了实地,还跟了另外三名科学家同行,所有人都待她客气,堇子想着,其他人假期也是每天在家打电脑、玩手机,去做这样的考察也没有什么更白花时间的。
到了约定日子,五人拿了地图,背器材设备、睡袋、食物和水,往沙漠走去,沙漠上烈日炎炎、广阔而延绵万里、风沙几乎无穷无尽,身上背的东西多,汗流浃背,极为闷热,堇子燃起来对空调房间的强烈渴望,心里热的苦闷,终于觉得有一点点后悔。
沙漠昼夜温差极大,到了晚上,寒风凌厉,堇子快要冻死了,就求那位光头科学家,能否有取暖的办法,我浑身发冷,直打颤,根本没法好好睡觉。科学家说,这回正好,附近有沙漠营地,那儿有暖炉和热空调,还能调一杯热咖啡,我们夜里出发,其他三人明日也会赶来。堇子穿起毛衣和羽绒服,跟着科学家风尘仆仆的走了很远一段路,竟看到茫茫沙漠横着一片砾石路,让人怀疑这条普普通通的路莫名其妙的横在沙漠上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光头科学家说,我教你,这条路是个古老机关,起到保护营地,阻止大型动物侵袭的作用,我身体胖,体重大,这条路会误认我为大型动物,掉进陷阱坑里。你是女高中生,体重轻,能通过这条路。我在这里等着,你走完这条路,营地就升起来了,到时候我绕路赶来。
堇子听了教导,老老实实的走完了整条路,突然狂风大作,尘沙漫天,堇子被刮倒在地上。醒来时,她惊讶的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座黄金圣殿,圣殿中央有个祭坛,一台大型方形机器立于祭坛之上。光头科学家也来了,他的眼神看起来很呆滞,被这里的精致美丽所震撼了。突然,他两眼发黑,发疯似的,一把拉过堇子,左臂卡住脖子,右手拿一把水果刀架在了堇子脖子上,堇子一动不动,像个羊羔,对这突如其来的人质绑架反应不过来。
“一个普通高中生,简单纯洁,没有犯罪前科,你就这样骗她帮你走过神圣之路,还想劫持她当献祭品?”
说话的那人,身着红色巫女服,红色的巨大蝴蝶结长在脑后,宽大的白袖,胸前系着紫色领结,红白色装饰的束发带,手持一把驱魔棒,正是博丽灵梦,站在祭坛左方。
灵梦边上还站着四个人,此时全部拔出武器。
雾雨魔理沙,位于祭坛左方,黑色的衣服,戴着巨大的黑帽子,手持一台绯色金属外观的迷你八卦炉。
魂魄妖梦,位于祭坛左方,银白色的头发,梳着三齐头,黑色的丝带发饰,白色衬衫,青绿色短褂,黑色领结,青绿色裙子,双手持剑,弥漫的剑气从剑柄冒出来。
西行寺幽幽子,位于祭坛左方,粉红色的头发和瞳孔,暗淡的肤色,身穿蓝白相间的和服,头戴幽灵天冠,手持折扇。
八坂神奈子,位于祭坛左方,蓝色齐肩短发,头顶系着一根稻草绳,修饰了红枫和银杏的叶片。茶色瞳孔,背后围着巨大的稻草绳圈。
祭坛右方,人类之神达利乌斯,双脚脱离地面,浮于空中,全身上下圣光闪耀,直刺眼球。
“堂堂人类之神,居然需要少女的鲜血献祭,厚颜无耻!”灵梦朝着她们的最终敌人喊话。
“深感惭愧,可我从来都不需要什么献祭,” 达利乌斯抗辩道:“我来此只为了阻止你们获得时间机器,捍卫属于人类的正义,除此之外,绝对没有无辜生命参与其中。”
“我来此唤醒的是大恶魔奥普修斯,完成我们签订的契约,它沉睡于真理祭坛中央。”光头科学家持刀抵住堇子的脖子,从后侧慢慢挪向真理祭坛中央。
西行寺幽幽子:“她的脖子是不是快被割断了,那光头想把她的血洒在祭坛上。”
魂魄妖梦:“咱们队伍里就没有狙击手吗。”
魔理沙:“我的魔炮一轰宽度两米,大概会把人质一起打死吧?”
光头科学家在堇子的脖子上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沿着脖子慢慢滑落在祭坛上。
“你简直是人类的耻辱!”人之神达里乌斯勃然大怒,他手掌向前,放出一道治愈之光,祭坛上的鲜血往堇子体内不断流回,伤口又重新愈合。
此时灵梦找准位置,扔出三道封魔针,精准打爆了光头科学家的脑袋,血液吨吨吨吨吨全部喷到了祭坛上。
“虽然绑架者死得其所,但你这下太莽撞了!”达里乌斯朝博丽灵梦喊道。
堇子摆脱了光头的控制,但人已经昏迷,从祭坛上滚落了下去。
魔理沙:“所以你们几个复活我之后让我不杀不抢不偷,也是为了让我走那条破神圣之路?”
博丽灵梦:“现在你可以放手一搏了。”
西行寺幽幽子:“我们来这儿不是找时间机器的吗,我怎么没听说这里还沉睡着恶魔。”
魂魄妖梦:“大家都没听说过吧。”
魔理沙:“所以我们打得过恶魔吗?”
魂魄妖梦:“我不知道。”
八坂神奈子:“我们竟对这么重要的情况如此无知,早知道就该再等十年。”
博丽灵梦:“咱们都已经等了两百多年了,两百多年已经够长了吧。”
魂魄妖梦:“那就更应该审慎,在此失败岂不是功亏一篑。”
博丽灵梦:“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把目标放向未来,好好考虑怎么打恶魔吧。”
八坂神奈子:“这将是我们要面临的最后一战了。”
人之神达里乌斯的喊话打断了她们的交流:“汝等应该知道孰轻孰重,恶魔十分钟之内必将出现,我希望双方先联合起来对抗恶魔,在此期间不要白费体力。最后,恳请双方保护这个无辜的生命。”
八坂神奈子汇聚能量,一道道御柱从天而降,形成一个封闭建筑物,围在了堇子身边。
人神达里乌斯施展结界封印,在建筑物外形成了结界之网,牢牢的保护住了堇子。
双方将武器对准祭坛中央,神情紧绷,严阵以待,等待恶魔显现,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8 终局之战落幕
堇子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黑暗的建筑物里,她敲了敲墙壁,大门被缓缓的挪开了。
地上横尸七具,开门的正是大恶魔奥普修斯,他全身被黑雾所笼罩,让人看不清外貌形象。
恶魔突然开口说话了,声音里满是激烈战斗后的疲倦,居然有一种诚恳的态度。
“就”,恶魔指着光头科学家的尸体,“之前和我签订契约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还有就,那六个被我杀了,左边五个,右边一个,我们打起来,然后她们全都被我杀了。”
恶魔指了指挂在圣殿顶端的时钟“签订契约的截止日期就剩下三十分钟了.”
“虽然我能控制人的精神,”恶魔说,“但契约的眼睛正盯着我呢,我不能轻举妄动,这事你要自己决定。”
“如果超过时间限制没有人和我履行契约,契约就会降下诅咒,非常可怕,也许会毁灭宇宙。”
“你还有一些时间想,但我真的希望你能帮帮我,你还没吃早饭吧,喏,我这儿还有几块小面包。”
“小面包是我从粉色头发的死者那儿找到的,没想到她到了这时候还记得带吃的。”
“签订契约的后果是什么。”堇子终于发话了。
恶魔掏出一张清单。
“根据契约内容,你会得到祭坛中间那台时间机器,以及操纵极为强大的超能力。”
“那恶魔先生会得到什么?”堇子问。
“我会得到剩下那一半超能力,你我二人平分天下,你代表光明面,我代表阴暗面。”
“签订契约之后,我应该做什么呢?”
“你可以选择帮助人类,也可以选择帮助幻想乡、冥界、地狱、天界…,随你选,你已经天下无敌了。对了,如果你选择乘坐时光机回到两百年前,你会看到同为幻想乡势力的另外五人。”
“我有办法复活这些人吗?”
“时间机器的穿梭原理会让在这里死去的人在某个过去的时间点里复活,到此为止该说的我都说了”
“等等,还有最后的问题,这份契约这么厉害,到底是谁起草的?”
“我看看…玛艾露贝莉·赫恩。”
“这台时间机器的发明者是谁?”
“宇佐见莲子。”
9 故事的结局
堇子告知我们需要做出决定,我和早苗带着八云紫的尸体一起进了时间机器,所有人都因此而得以复活。而莲子和梅莉则决定留在外界,跟着堇子一起对抗恶魔,她们的“秘封俱乐部社团”也因此而合并了。时间机器穿梭回了过去,回到了那个我们熟知的幻想乡。
由于时间机器的原理是从世界线α进入世界线β,不然会陷入逻辑悖论的。所以另一个世界线上的灵梦和八云紫并不知道她们在未来做了这些事情,而我们带着八云紫的未来尸体向她们成功证明了确有其事。所以决定由从未来穿梭而来的我笔述,早苗负责补充证据,藏于红魔馆的图书馆内,本文则为那本厚书的简略介绍版本。
由博丽灵梦和八云紫主持,我们在博丽神社举办了一场宴会来庆祝这次异变的胜利,但依然需要商议如何解决在不久的将来侵略而来的外界势力问题。
关于秘封俱乐部社团的问题,我并不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在此仅做一推测,那就是投降后的宇佐见莲子在未来发明了时间机器,也许是她被投入监狱后又被政府部门收编而研发了这一科技,又或者是她被释放后跟着梅莉一起行动而成功研发出了时间机器,堇子的时空穿梭创造了一条全新的时间线,谢天谢地作为叙述者的我刚好处在了堇子穿梭而来的那条幸运的时间线。至于梅莉是如何找到恶魔并且弄出了这一形式特别奇怪的“契约”,我对此一无所知,就无法妄加猜测了。
条件选择:
1 “觉醒”
4“必然发生的事情有重大变故”
6 “关键作用的执念”